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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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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時值春耕,盛弘新命人在衙門前貼上告示,農戶可以到衙門裏購買新農具,若家中銀錢不夠,可寫借條,秋收時以糧食抵扣。

衙役每日輪班在衙門口宣讀告示,同百姓解釋告示上的意思,畢竟這個時代識字的人不多,只能麻煩點靠人解說。

百姓們並不怎麽相信所謂的新農具,一聽還要花錢,更是觀望的多,掏錢的少。

直到一些百姓瞧見王爺莊子上的農人在使用一種奇怪的耕種工具,好家夥,居然可以轉彎掉頭,犁架小而輕巧,看起來格外省力。

“老哥,你這是啥東西?我咋沒見過呢。”好奇的農民上前攀談。

對方倒也和氣,沒有自持出自王爺莊子上的身份趾高氣揚,笑容滿面道:“這是王爺統一給大家換的農具,聽說……好像叫什麽曲轅犁,是王爺府上的貴人專門為咱們泥腿子們研究出來的!”

“啥!?居然有貴人會為咱們泥腿子考慮?老哥你莫要唬我,誰不知道那些貴人們個個眼睛長在頭頂,沒壓榨咱們就不錯了。”鄉民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反駁,紛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莊子上的農人擺擺手道:“從前我也那麽覺得,可自從我到王爺府上做工,非但沒受到過打罵,還沒餓過肚子,王爺是個好人啊,他府上的貴人必然也是菩薩心腸。”

“要不怎麽能制造出這麽輕便好使的農具呢。”

圍觀眾人面面相覷,猶豫地問:“你這農具當真好使?”

莊子上的農人斬釘截鐵道:“好使,比以前的犁好使多了,不信你們來試試。”

於是一群人爭先恐後上前嘗試,楞是把農人需要幹的活全幹完了,離開時臉上堆滿笑容,讚不絕口,“確實好使,居然能轉彎掉頭,太方便了,你們瞧那牛耕了那麽多地也沒累,可見有多省力。”

一傳十,十傳百,原本門可羅雀的衙門口人頭攢動,新農具供不應求,匠人根本來不及做。

衙役不得不勸說百姓,“你們可以幾家人合買,這樣還節省了銀子。”

大家聞言醍醐灌頂,是啊,沒必要每家每戶都買,幾家人合買一架曲轅犁,到時候大家輪著用,能省下不少銀子呢。

“邱子,咱們兩家一起買。”

“李嬸我們兩家挨得近,我們一起買。”

“我家地少,跟你們兩家湊一湊吧。”

盛弘新坐在茶樓雅間眺望衙門口熱鬧的場面,面上浮現笑容,“還是淩息你腦子聰明辦法多,謝謝你造出的曲轅犁。”

“曲轅犁是我老家的東西,可不是我想出來的,我不過借花獻佛罷了。”淩息在鄰水村找周鹽制造水車風車時,一並把耕種需要用到的農具回憶了一番,與周鹽一同研究如何覆原那些東西。

“你老家究竟在哪兒?聽起來很神秘,貌似有很多先進的技術。”盛弘新下意識打探。

淩息淡淡掃過盛弘新的臉,聲音透出幾份冷漠和悵惘,“你不用想了,我回不去,你也去不了。”

被看穿心思,又被大喇喇擺上臺面,盛弘新尷尬地撓撓臉,眼神飄忽,“我這不是好奇嗎。”

“對了,你最近在和王妃忙什麽?我好些日子沒能和她說上話。”盛弘新轉移話題,之前他一直待在軍營裏,沒有太大感覺,近來需要忙的事情變多,每天住在王府,與王妃見面的時間居然比從前還少,心中莫名有些不得勁兒。

淩息挑了挑眉,盯著盛弘新端詳片刻,盛弘新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你幹嘛?”

“沒事。”淩息淡然地收回視線,隨口道:“反正你也不喜歡王妃,何必在意她做什麽去了。”

“我沒……”盛弘新倏地止住話頭。

他和王妃屬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前沒見過,成婚後沒怎麽相處過,論感情確實沒多少,但怎麽著也是自己的正妻,哪有妻子不管丈夫,獨自逍遙的。

“不是吧?允許你冷落人家,不允許人家冷落你?嘖嘖嘖,雙標呀王爺。”淩息陰陽怪氣道。

盛弘新聽不懂啥叫雙標,不過前面的話他卻能聽懂,皺了皺眉辯駁,“那如何能一樣,我要練兵,住在軍營更方便,是正經事,她早出晚歸,不見人影,豈不是惹人說閑話。”

淩息單手撐著腮,忽然伸手敲了下盛弘新的腦門兒,盛弘新吃痛,奈何淩息速度太快,他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哎喲,你打我做什麽?”

淩息給身側安靜喝茶的霍琚使了個眼色,“霍哥,你告訴他,他哪兒錯了。”

霍琚放下茶杯,嚴肅認真註視著盛弘新道:“你既擔心旁人說王妃閑話,那你成日往軍營裏跑,為何不擔心旁人看輕王妃,笑話王妃不受你重視?”

盛弘新霎時啞口無言,嘴巴張張合合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調。

淩息偏頭睨他,落下總結:“你根本沒有已婚男人的自覺,當自己仍然單身想幹嘛就幹嘛,你把人家從域陽娶來閉城,千裏萬裏,遠走他鄉,無一親朋好友在側,你卻連基本的體面都沒給她。”

“盛弘新,作為丈夫你很失格。”

青天白日,五雷轟頂,盛弘新恍恍惚惚,視線暈眩,腦中不斷盤旋淩息和霍琚說的話。

長久的沈默後,他擡手捂住自己的臉,自己確實不是個合格的丈夫。

“我……”盛弘新張口欲說點什麽,一出聲,嗓音竟啞得要命,擡眸望向淩息二人。

淩息吃完了東西,霍琚正低頭細細用手帕給淩息擦手,不放過每一根修長的手指。

“謝謝霍哥。”淩息眉眼彎彎探身親了下霍琚唇角。

盛弘新:“……”

胸口突然哽得慌,最煩別人在自己面前秀恩愛了!

三人用過午飯,下午坐著馬車前往莊子,淩息離開鄰水村時挖了些種在溫泉邊的紅薯和花生。

“紅薯和花生都種下了吧?”

莊頭畢恭畢敬回答淩息,“淩公子,都種下了,只是不知能否存活。”

他們莊子上有許多種莊稼的老手,但誰也沒見過淩公子帶來的東西,只能照淩公子教的辦法按部就班種下。

就怕到時候東西沒種出來,他們要遭殃。

“沒關系,你們頭回種沒經驗很正常,多試幾次就好了。”淩息安慰他們緊張的情緒,不過他覺得應該能成功,畢竟自己隨隨便便種種都種活了,沒道理人家這些老莊稼漢種不活。

眾人聽了淩息的話,見他如此寬宏大量,內心松了口氣的同時,再度感嘆淩公子心腸當真和容貌一樣好。

莊子周圍許許多多農民在耕地播種,淩息一眼望去,面朝黃土背朝天,佝僂著身子播撒種子。

淩息不由替他們感到腰疼,尤其這些人大多是老幼婦孺,十一二歲的孩子已經下地學著幹農活。

“他們家的男人呢?”淩息沒望見幾個青壯勞力,疑惑地問莊頭。

莊頭嘆了口氣回答:“進城尋摸活計或者下海捕魚去了。”

單純依靠地裏的收成吃不飽飯,即使海盜猖獗,仍有不少漁民下海捕魚,亦或撈些珍珠海鮮上來賣。

可謂富貴險中求,然而,實際上求不到多少銀子,只不過比老老實實種地強點。

淩息眼珠子轉了轉,靠近盛弘新問:“你們這兒靠海,你就沒想過弄點鹽……”

盛弘新大驚失色,面上血色全無,霍琚立馬伸手捂住淩息的嘴,眼中透露不讚同的神色。

“你瘋了,那可是死罪!”盛弘新壓低聲音呵斥。

“抱歉,淩息他對本朝律法不了解。”霍琚硬替淩息找借口。

淩息拍拍他的小臂,讓他松開捂住自己嘴巴的手,私自販賣鹽鐵,罪不容誅,自己當然知曉。

“富貴險中……”淩息剛說了四個字,再度被霍琚捂住嘴。

男人眸色深深,似在警告他別胡說八道。

淩息半點不帶怕的,直勾勾盯回去,眼中帶著興奮的躍躍欲試。

盛弘新揉揉太陽穴,不禁心疼起霍琚,“霍兄,你真不容易。”

“報——”

遠處一陣煙塵飛濺,士兵快馬加鞭一路奔向盛弘新。

馬兒被勒停,四蹄在原地跺了跺,慢慢安靜下來,士兵利索從馬上翻身而下,跪在盛弘新面前,“報告將軍,高句的船只正在靠近咱們海域。”

盛弘新面色一沈,渾身氣勢冷凝,“怎麽回事?”

士兵語速飛快,“回將軍,有將士在瞭望塔上觀察到高句的船只持續在咱們海域附近徘徊,渠校尉已經過去交涉,暫且不知後續情況如何。”

“狗日的高句,成日鬼鬼祟祟,藏頭露尾,老子遲早把它那小地方給踏平了。”盛弘新額角青筋暴起,命人牽來馬匹,他要親自去一趟。

“霍兄,你隨我一同去滅滅高句的威風。”

霍琚面沈如水,微微頷首,“好。”

淩息自然不會讓他們落下自己,三人快馬加鞭飛馳前往軍營。

雙腳剛剛落地,淩息就聽到遠處隱隱傳來的廝殺聲,兩邊已然開始打起來了。

“不是說渠校尉去交涉了嗎?怎麽打起來了?”盛弘新抓住路過的小兵詢問。

小兵一見是自家將軍,涕泗橫流,氣急敗壞,“將軍您可算來了!那狗日的高句硬說咱們窩藏了他們國家的重要逃犯,讓咱們把人交出去,渠校尉與他們爭辯了幾句,他們一口咬定咱們故意窩藏逃犯,挑釁他們國威!”

於是兩邊就打了起來。

“媽的!”盛弘新面色鐵青,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高句人真把自己當傻子對待。

隨隨便便找個借口開戰,當真以為自己怕他們不成。

“一起。”霍琚拽住獨自往前沖的盛弘新。

盛弘新沖他頷首,拍了下他的手臂,“拜托你了。”

霍琚騎上馬回頭望了眼淩息,淩息咧開嘴角沖他比了個OK的手勢,霍琚眸中泛起笑意,策馬離開。

視線中霍琚的身影消失淩息神色陡變,吩咐方才送信的士兵,叫他去寧王府把柳仲思柳大夫請來。

邵正平被霍琚派去接霍垚一家來閉城,既然皇帝千方百計要霍琚死,那麽使出什麽手段都不稀奇,擔心牽連小姑一家,霍琚決定把人接到自己身邊護著比較安全。

淩息環繞四周,發現瞭望臺的位置上面沒有人在,估計上前線去了。

少年身姿輕盈矯健,猶如敏捷的獵豹,悄無聲息接近獵物,優雅地爬上最高處。

淩息視力優於普通人,比他們看得更遠更清晰,不過按照這個距離想看清敵軍船上的情況,還是有點困難。

“嘖,沒有超視鏡,來個望遠鏡也行呀。”

淩息所處時代的科技能在這座山頭看清另一座山頭花叢裏蝴蝶的顏色,並且非常清晰,他姑且不指望這會兒的技術能做到那樣,普普通通的望遠鏡倒是可以實現。

原本一邊倒的廝殺在盛弘新和霍琚加入後開始反轉,霍琚雖然率領的一直是陸戰,但他擁有足夠多的率軍經驗,以及卓越的軍事才能,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將一盤散沙凝聚在一起。

淩息望見這一幕,嘴角不自覺上揚,不愧是他男人,真帥。

視線移動,無意間掃到一個黑點,淩息瞇了瞇眼睛,樹林裏有個人在踉踉蹌蹌奔跑,既不是朝著軍營的方向,也不是朝著海邊,而是朝著樹林深處。

淩息的目光順著他奔跑的路線挪動,穿過樹林,翻越一座山,山的另一頭飄起裊裊炊煙,顯然有人家生活。

電光火石間,淩息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高句居然沒撒謊,真有逃犯跑到大盛來了,這位引起兩國戰爭的始作俑者,想要悄無聲息離開,哪有那麽容易。

淩息雙腳一蹬,直接從三米高的瞭望臺上躍下,飛奔向樹林,身影迅速消失。

目睹一切的將士們瞠目結舌,呆若木雞,恍惚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沙沙沙——”

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格外頻繁,男人側耳聆聽,眉頭緊擰,總感覺今天的樹林尤為活躍,不似往日安靜,心臟跟著樹葉發出的聲音越跳越快,砰砰砰撞得他胸腔發疼。

男人捂住滲血的傷口,哪怕雙腿虛浮無力,仍然努力催促自己跑快點,再跑快點,一股不祥的預感莫名將他籠罩,仿佛被什麽大型猛獸盯上。

他艱澀地吞咽唾沫,額頭冷汗流淌進眼睛,刺激得眼膜泛紅,呼吸逐漸加快,鼻翼大張,瞳孔在眼眶中劇烈震顫。

來了,來了——

耳邊似乎有一道聲音在倒計時,他死死咬住下唇,生生咬出血印子,臉色呈現屍體般的灰白,明明汗流浹背,手腳卻冷到僵直。

“找到你了。”

清越的少年音在他耳邊突兀響起,懸在頭頂的那把劍終於落下,男人尚未來得及看清來人的面容,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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